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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所收蓄 永存吾土——张伯驹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展2018-05-02 07:09来源:中国美术报
予所收蓄 永存吾土——张伯驹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展 “予所收蓄 永存吾土——张伯驹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展”正在故宫举办,展览汇集了经张伯驹先生鉴藏并最终捐赠与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和吉林省博物院的33组书画。在武英殿丁香树的掩映下,“一生半在春游中”的张伯驹先生和他一生最钟爱的书画作品,在这个春天,为我们展现和传递着“人生如梦,大地皆春,人人皆在梦中,皆在游中”的人文精神与旷达情怀。 张伯驹(1898—1982),原名张家骐,字丛碧,河南项城人。著名的古书画收藏鉴赏家、诗词学家、京剧艺术研究专家。因收藏有隋展子虔《游春图》卷、唐杜牧《张好好诗》卷,故别号“游春主人”“好好先生”。一生的主要收藏著录于自撰的《丛碧书画录》中。 张伯驹 1956年,张伯驹与夫人潘素从收藏中选出西晋陆机《平复帖》卷、唐杜牧《张好好诗》卷等8件精品,无偿捐赠给国家,随后又将南宋杨婕妤《百花图》等在内的40余件书画作品捐赠给吉林省博物馆。如今,故宫博物院共计收藏有张伯驹《丛碧书画录》中著录的古代书画22件,其中的晋唐宋元书画,在一定程度上,完善和丰富了故宫博物院古代书画的收藏序列,更成为今天故宫各类书画通史展与主题展中无法绕过的名品。 刘海粟先生曾言:“丛碧词兄是当代文化高原上的一座峻峰。从他广袤的心胸,涌出了四条河流,那便是书画鉴藏、诗词、戏曲和书法。四种姊妹艺术互相沟通,又各具性格,堪称京华老名士、艺苑真学人。” 也有人说:“张伯驹先生是当代文化高原上一座寂寞的孤峰,这样的人不会再有了。” 在艺术市场日趋繁荣同时又乱象丛生的今天,在艺术品的流通被迅速私有化的今天,市场上真正的收藏者并不多,大多只能算是投机者。决定人们鉴藏行为的,也不再是对艺术的评判鉴赏,而是价格的变化。对于艺术品的收藏,在今天,更多变成了一种纯粹的商业投资。 反观张伯驹先生,自1927年收藏康熙御笔“丛碧山房”算起,至1957年止,在三十年的收藏生涯中,他不仅出于个人的审美好尚和文人自娱的需求购藏了大量书画作品,更是在时局混乱、众多珍品流失海外的背景下,时刻怀揣着让中国古代精品书画“永存吾土”的情怀,凭借一己之力购藏着书画珍品。 内府流散的历代名迹,在张伯驹先生眼中,除了它们自身的艺术价值外,更是传统文化的象征,传递着强烈的民族文化属性。正如他自己所言:“不知情者,谓我搜罗唐宋精品,不惜一掷千金,魄力过人。其实,我是历尽辛苦,也不能尽如人意。因为黄金易得,国宝无二。我买它们不是为了钱,是怕它们流入外国。” 【清】 吴历《兴福庵感旧图》卷 绢本 张伯驹先生历经风雨后,淡然且略带遗憾的描述,难掩其每件珍藏背后曲折艰辛的购藏过程。如在其编著的《春游琐谈》一书的《陆士衡〈平复帖〉》一文中,曾详细记载了《平复帖》的鉴藏过程:“卢沟桥事变前一年,余在上海闻溥心畬所藏韩幹《照夜白图》卷,为沪叶某买去。时宋哲元主政北京,余急函声述此卷文献价值之重要,请其查询,勿任出境。比接复函,已为叶某携走,转售英国。余恐《平复帖》再为沪估盗买,请阅古斋韩君往商于心畬,勿再使流出国外,愿让,余可收,需钱亦可押。” 李白的 《上阳台帖》 ,是李白传世的唯一书迹 因担心溥心畬所藏的另一重宝陆机《平复帖》再遭遇流散海外的命运,张伯驹先生曾再三辗转委托求购此帖,直至1937年腊月,溥心畬母亲去世急需用钱,才得以四万元成功购得。此后,北平沦陷,张伯驹在携亲人去往西安的途中,又将此帖藏入衣被中,虽历经离乱跋涉,从未曾离身。其间,还遭遇非法绑架,绑匪以撕票为威胁索要巨资,但张伯驹宁愿一死,也绝不同意变卖所藏。 除此之外,在《隋展子虔〈游春图〉》一文中还记述了张伯驹审定“东北货”与购藏《游春图》《道服赞》的经历。自1946年起,长春“小白楼”散佚书画陆续出现在市场上,各地古玩商、鉴藏家皆闻风而动,张伯驹即建言故宫博物院对于此批书画应予以重视,但限于特定的时代背景,政府并未对此事给予足够的关注,时任院长马衡先生对此事也略有迟疑,致使多数名迹最终落入厂商之手。最终,为避免珍贵文物的流散,张伯驹先生在甚为遗憾中仍鬻物举债将这些书画买下。 《道服赞》《游春图》等文物的购藏过程,极具代表性地表明了张伯驹先生从未对这些珍贵文物持据为己有的想法,在他心目中,众多流传有序的珍贵书画收归故宫博物院都是最佳选择,只有在博物院拒绝或是无力收购时,为防止文物流散出国,他才会私人购藏。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张伯驹先生为收藏这些国宝,百般搜求且耗尽家资,以一己之力阻止了众多珍贵文物流散海外的故事,在很多人眼中显得尤为悲壮。但细细想来,那些终获购藏又怀之行、枕之眠,朝夕摩挲且与古贤神交的岁月,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心理安慰与灵魂寄托。 每年故宫要举办院藏书画展,东西是一流的,我们都该去看看。 我们三人,步行至故宫。仍然是张伯驹走在前,我和潘素跟在后。陈列大厅内,佳作济济,观者寥寥。 …… 张伯驹背着手,独自浏览。大厅里有些阴冷,清鼻涕流出来,他顺便用手一擦,了事。他欣赏这些故宫藏画,远没有潘素看得细致。好像自己与这些藏品是老朋友了,这次来,不过是抽空会个面罢了。我越接近张伯驹,就越觉得他是云间的野鹤、世外的散仙,自在的没人能比。 ——章诒和 此时,张伯驹和潘素已经将大部分收藏捐赠给故宫博物院,新时代中,尽管他会落寞、会孤独甚至还有些落伍,但在章诒和的回忆中,我们却能强烈地感受到张伯驹先生对这一切的那份释然,甚至在他心中,被别人视为“美谈”与“传奇”的捐赠行为,本就是他收藏书画最终的心愿所在,正所谓:人生如寄,世间万物,无非烟云。 他的这份诗性的淡然,为我们映照出了一个风流俊赏之人,他一生所有的悲喜,都在他随性、浪漫、自由与乐观的态度中被消解与超越,而这些曾与之为伴的书画,也在这段流转的岁月中被赋予了新的价值。 今春,当我们有幸再度看到这批书画时,不仅期待着能够一睹晋唐宋元众多名迹的风采,更渴望从这些作品中读出张伯驹先生过往的人生经历,体味他身上那种浪漫的自信与理想主义的热情。毕竟,在很多人眼中,他的一生,比捐献的文物生动得多。他用他富贵亦清贫的一生,演绎了一个“人”的主题,一个中国文人的样貌。 书画类展览如何从书画中读出“人”的魅力,让观众感受到人的气息与风姿,在此次张伯驹大展中,在面对这样一位有着传奇人生的、生动而丰满的人时,故宫博物院无疑做了一次新颖而大胆的尝试。张伯驹先生和他所购藏的书画,正像是中国的茶叶,不管经过怎样的烘制和压缩,只要遇到好水,遇到识货的好茶客,便会舒展自如,渗出光亮而清冽的茶汤来。 我们感动于这样一场撼动人心的“大展”,也期待着更多的人能够通过这样一场展览,成为理解先生的“好茶客”。《中国美术报》 |